纸上的你我(2)(1/ 2)
童年时期的谢雨晞,是典型的无忧,无虑而又无知的三无产品,无需赘言,绝对免检。
然而到了她开始做少女的时候,特别是进入高中时,问题突然一下子就涌了过来,其中最根源的一样是——她不够漂亮。
谢雨晞不算是个美女,如果“上帝造人”这种说法可信的话,那这老头儿当时肯定是应付了作业,草草了事。不过,总算前边有几千年的牺牲品做垫背的。谢雨晞的长相,还尽可以用“不难看”来概括。然而,在她所在的高中,一个美女如云帅哥如林的地方,这种“不难看”却又有点说不过去了。那些学习好的同学,即使长相上随便一些,却也不难在教师和家长之间争得一席之地。但是对谢雨晞而言,这一席之地却也没有争取到的可能。于是她只好乖乖地“泯然众人”,在一片群芳争艳的喧哗声中做个忠实的听众。
很少有男生把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,如果有,也只是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对牛顿定律的问题有没有见解。稍后,当抱歉的微笑在她脸上成型以告诉对方自己不会的时候。男生的好奇目光就会重新飘回到杨薇薇那边。
杨薇薇是2002班的一块金字招牌,男孩子活生生的白日梦,美女中的美女。杨薇薇的笑是无敌的,她盈动的发丝的,早熟的身材是无懈可击的,甚至她有意无意的说话声,也带着无可抵御的醉人气息。2002班的门口常常叠了一大片男生的影子,它们像尸体似的躺在地上,专供她做地毯踩。而他们盯着她的绿莹莹的眼睛,像狼一样,则给她做舞台灯光用。于是杨薇薇就在一片惊羡与眼馋的目光中,面带笑意却目不斜视,风一般的翩跹而去。
谢雨晞是杨薇薇的好朋友,在杨薇薇面前她没有过多担忧。她没有男朋友,当然也不怕杨薇薇的目光或是发丝把他勾了过去。她分担她的烦恼,但分享不了她的骄傲。
学校的每次文娱演出总少不了杨薇薇的份儿。实际上,即使她不想参与,那个帅气的文娱**也会以班级荣誉为理由来劝阻她。而在演出开始之前,他就会顺理成章和杨薇薇有一周的共同午餐。谢雨晞猜想,在这位文娱**的脑子里,未必班级荣誉就比午餐重要,特别是和杨薇薇一起的午餐。
杨薇薇每次都出演同一场舞台剧,这是她特殊要求的。这出舞台剧是根据《木马计》改编的,杨薇薇在里面扮演阿喀琉斯,并指定要谢雨晞扮演赫克托耳。
这本就是一部不太严肃的改编剧,而杨薇薇的参与则更是让戏剧达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。特别是当她高举木剑对坐在地上的谢雨晞偷偷眨眼睛,高声说出那句被她改得无法无天的台词:
“赫克托耳,我宣布,我将**月亮消灭你!”
谢雨晞尚未接上台词,台下却仿佛听到了指挥似的,瞬间躺倒了一大片宅男的尸体。接着就是灵魂出窍的声音不绝于耳,像同时打开了无数的汽水瓶子。他们的声音细若游丝,袅袅娜娜像烟一样摇摆着上升,在天花板上聚集:
“拜托,姐姐,**月亮消灭我吧!”
杨薇薇的美是一根指挥棒,台上台下都是她的演员。
这一切发生于16岁,那是一个纷乱的年代,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绵延着经久不息的战火;那是一个困惑的年代,笛卡尔是一副冷面孔,班主任也没有好脸色。在那个时候,一个人很容易爱上延伸向未知处的铁轨,很容易在深邃的夜色中搁浅并渴望就此消失。
她已经不记得内衣下的内容第一次是给谁看去了,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不是张宇(她那个时候甚至不知道人名还可以这样叫),而且也不是个姑娘。她那时还是二维的身材,被别人称为“小伙子”。不过她的胡闹程度也就到此为止了,直至十八岁的时候,她在某些领域的经验仍然是一片空白,并且对身体的微妙变化表示由衷的好奇与惊讶。她的歌声曾经在夜店的舞台上狂奔,但那也仅仅是愁云惨淡中的几点冰雨。
“谢雨晞,你的数学考试不及格!”蔡玉芬的声音刺破梦境传过来,谢雨晞揉揉眼睛,她昨天晚上和酒瓶谈了一夜的心事,现在还有点醉意未消。
“请帮我揉成一团,要直径三厘米的,垃圾桶在电脑桌下面,谢谢!”谢雨晞睡意朦胧,声音也朦朦胧胧。考试不及格已经不能再对她造成什么冲击了,反正以她的成绩,再怎么努力也是考不上大学的。
她听到了蔡玉芬的叹息,接着就是那一番不知道被重复了多少次的说教:“谢雨晞,如果你认为炫耀伤口意味着更多关注;如果你认为眼泪作雨就可以唤来春天;如果你认为闭上眼睛苦难之海就会出现尽头的话,那你就大错特错了。”
排比句!气势咄咄!
“好吧,蔡玉芬,你赢了!我起床!”她从被窝里爬出来,寻找自己的牛仔裤。
“好吧,蔡玉芬,你赢了!”这句话在她进入初三之后就成为维系两人之间关系的常用措辞。在此之前,她可真是个好姐姐。但升学和考试改变了一切,从那个时候起,蔡玉芬开始变得铁面无私。是“铁面无私”,她很确定!
那时候她们的对话内容,除了升学,还有另外一个男人——肖玉楼。
在谢雨晞还是个扎着小辫子的女童的时候,他就经常以“肖叔叔”的身份出现在她们家里。在蔡玉芬的述说中,他只是自己的一个同事,但是他所做的事又远远超出了一般同事的范围。他接谢雨晞上下课,带她去游乐场,教她学游泳,还为她精心准备生日节目。他以一个男人细致入微的体贴默默地填补着“父亲”在谢雨晞童年中的空缺,却不求任何回报。他什么都不缺,谢雨晞知道,在他手中握着的无形资产绝对比蔡玉芬在银行里的存款要多,然而他却责无旁贷地担当起了蔡玉芬的经纪人,替她挡着所有来自媒体和舆论的浪潮。
高中的最后一年,是谢雨晞和蔡玉芬因意见分歧而争执最多的一年,却也是她们之间共同话题最多的一年。蔡玉芬会时不时地询问她最新款式的化妆品,自己的头发做成什么样式最好看。四十出头的人了,穿这样的晚礼服会不会让人感觉奇怪……谢雨晞一一耐心地作答,还时不时地带回来女同学的一些意见,她的意见有时候只是胡闹,出于好玩的心理。而蔡玉芬却不假思索地拿来就用。每当这时,她就一边看着蔡玉芬在那里折腾,一边坏笑着说:“姐姐,我就等着看你和肖叔叔的好戏!”
高考之后,谢雨晞没等分数出来,就拉了个旅行箱子,登上飞往伦敦的班机。在此之前,蔡玉芬莫名其妙地塞给她一把伞。谢雨晞满腹狐疑,却还是收下了。这把伞很快发挥了作用,下了飞机的第二天,她收到了一名男士的电话,而那名男士在下飞机时曾经受她邀请在同一把伞下走了一阵。她们约定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。也就是在这次聚餐中,她知道男士的名字是张宇,康奈尔大学的分子生物学博士,比她大了差不多八岁。目前在“西康”就职。
那可以算作他们的第一次约会,后来又发生了更多的故事,在他们共享的那些日子里,阳光总是犹如丝绸般柔滑。再后来的时候,一天早晨,谢雨晞把一张医院检查单递给他,担忧地看着他。而张宇则轻轻地握了她的手,坚定地承诺会照顾她和这个天外来客一辈子。
她拖着旅行箱走进家门的时候,蔡玉芬正在用花洒给院子里的草木洒水。蔡玉芬的脸上微微有一些皱纹,她总是赶在时间的前面,她提前进入了秋天,却巧妙地让时间停滞了下来,于是冬天迟迟不来。
谢雨晞像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她,心中有些担忧,还有些害怕。然而蔡玉芬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灌木上。似乎是要等她先开口。
谢雨晞鼓起勇气,向前走了几步说:“妈,我有了个新玩具。”
蔡玉芬叹了口气,这才把花洒放在一边,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疲惫,也有些难过。她向谢雨晞走过去,把她揽在怀里,让她的脑袋靠上自己的胸口,轻轻地拍着,抚摸着,好像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,“是个男孩吧?”她说。
“我都没说,你怎么就知道了?”谢雨晞小声嘀咕,一边吹着蔡玉芬的发梢。
“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位先生吧,你也该成家了,唉——只是,你现在还只是这么小的一个丫头片子!”
谢雨晞嘻嘻地笑了,她在蔡玉芬怀里撒娇地说:“我保证下次不会了,这只是个‘意外’!”
蔡玉芬的巴掌轻轻地落在她的脑袋上,落寞地说:“傻丫头,哪里还会有下一次?”
于是,当她的一些同学走进大学校门时,她也走向了婚姻的殿堂。再后来,张亦可顺利出生,她又成了一名年轻妈妈。
对于“婚姻”,“**”这些概念,谢雨晞脑子里一直很模糊。即使在张亦可出生之后,她还是拉着旅行箱子满世界的跑——周游世界,这是她少女时代的梦想。她并不认为因为家庭,自己就应该抛弃这个梦想。于是,大多数的情况下,张亦可由外婆带领着,走进一个个神奇的故事。谢雨晞小姐则在这个时间里奔赴机场,忙着去赶一班班的飞机。
曼谷那次未能成行的计划,成了她一生的梦魇。
上飞机之前,她在工商银行取了点钱。她突然想跟张宇开个小玩笑,于是用公用电话拨通了张宇的手机。
“到了吗,亲爱的?”张宇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。
“是啊!嘿,告诉你一件事儿,帅哥,这里有好多老外!”谢雨晞故意装出惊喜的声音。
电话那头笑了,“美女,你这是在外国!你才是人家眼里的老外好不好?”
“还有帅哥!”她这倒不是无中生有,刚好一位堪称玉树临风的男士从对面的工商银行走出来,谢雨晞用目光一路追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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