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心(1/ 2)
田封在睡午觉。
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女巫也是需要睡眠的。她们有着对世界无法消释的恐惧,这种恐惧来自于她们一套扭曲的逻辑,来自于她们敏感得可怕的神经。她们厌恶,恐惧着这恐惧本身,同时又对它无比依赖,因为这几乎是表征着她们存在的唯一证据。她们在自我矛盾中消耗着自己的心力,而不得不将一个个无梦之梦编织成茧,好让自己稍微舒展一下被妄想折磨得扭曲变形的人格。而这层茧,进入时是安全的,破茧时就又要被恐惧所包围。对她们来说,阳光是痛苦的,水声是绝望的低吟,而外界的喧笑则是染了色,破了相的忧虑。她们拖着影子行尸走肉似的在阳光下活动,挣扎过一个个白昼只为下一个作茧自缚的机会。她们生下来一无所有,甚至大多数终其一生一无所有,除了时间,只有时间是她们可以挥霍无度的东西。她们生下来似乎就只为了一个目的——等死。
这个梦一开始是安详的,少有的安详。柔软的光,甜丝丝的空气。直到她看到了她的妈妈。
“田封,来,小乖乖,到妈妈这里来。”妈妈在向她招手,她的妈妈是长脸,在她最初的记忆中,那张脸就呈现出蒙了阴影似的灰色。那种灰色什么光都吃得下,所以,只有凑得很近时,田封才能看清那张脸上的线条。
那只同样灰色的手在门后向她招摇着,田封走了过去,她几乎是迈着欢快的脚步跳着走过去的,像个小女孩一样。另一方面,她的心却开始剧烈跳动起来。这是一个她根本无法控制的梦境。
“田封,来,快来,妈妈给你个好东西。”妈妈在门后露出半张脸,像悬浮在空中的半张面具,她脸上的笑,似笑非笑。
田封走过去,牵住妈妈的手,那只手像腐烂在水底的树枝一样冰凉。田封的心跳更加剧烈了,而那只手却将她的手紧紧握着,生怕她跑掉了似的。
“田封,猜猜妈妈给你做了什么?”她本是正对着田封,遮挡了她的视线。这时她的身影开始挪开,背后椅子上的一个物体渐渐出现。恍若幕布下的演员。
那是个稻草人,他坐在椅子上,炭笔画的脸,对着她诡异地笑着。
田封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,她使劲甩着妈妈的手,想要逃走,妈妈却把她的手钳得紧紧的。她像一只被扯住锁链的小狗一样,怎么也逃不出锁链丈量出的那个圆。
“田封,给我回来!”她呵斥着,把田封推向稻草人,“那是你的丈夫,去把他抱起来。”
“妈妈,我不能!”她哭着说,但是妈妈开始拧她的耳朵,扯她的头发,“你能办到的,快去!”她的语气不容违逆。
田封边哭着边走向稻草人,她最终把稻草人抱在怀里,脑袋贴在那张炭笔脸上。稻草的一些扎在她皮肤上,痒痒的,开玩笑似的。她却怕得要死。
“妈妈教了你什么,现在说给他听!”
田封开始流着泪,一句一句说出那些囚禁她一生的句子。这些句子在长年累月的念叨中已经渗入了她的血液,融入了她的潜意识。从那天起,她就完蛋了。她成了一个怪物,一个有性别的怪物。而这种性别对她而言毫无意义,就像那个不曾得到亲吻的唇一样。
“我会爱上稻草人,我会听妈妈的话,我会成为一个女巫,他妈的,我会的,会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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